全球快消息!“过麦”印象记/散文
2023-04-14 14:24:58 来源: 齐鲁壹点
日历一翻过小满,我的心就开始打鼓,不为别的,为过麦。
有时候,我真心佩服老祖宗们所创造的各路方言,一些看起来朴拙的词语常常爆发出惊人的表达力,隐藏着太多太多难以描述的东西,比如“过麦”。我们习惯说过年,过节,过红白事,但把收麦也说成“过”,可见收麦之于乡村百姓的重要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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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要说活计繁重,麦收显然无法和秋收相比,但收麦时间紧,“麦熟一晌,天变一时”,老一辈的人更喜欢说“抢麦抢收”,所以收麦就成了农家人必过的“关口”。
一过小满,我就得了强迫症似的,三天两头的给老爹娘打电话问麦子。娘知道我担心什么,她反复安慰我说现在过麦一点也不用愁,一个电话人家联合收割机就会把脱好的麦粒子送到家门口,如果放心甚至不用去地里盯着。
我知道娘在安慰我,依老爹的性子,他肯定一霎也不肯闲在家里,只要日头不落,他就是一棵长在地里的庄稼,满眼里是农活,总是不停地拾掇。但一番电话打完,我的心暂时安稳了下来。隔不两天,我又拿起电话打了回去,妻子抱怨说:“过麦成了你的心病,这得治。”
有时娘都笑我:“这不是你小时候的过麦了,不用怕。”
看来脱离了农活几十年,我的印象还一直停留在小时的记忆里。
我怕过麦。那份紧张,那份忙碌像一株拔不掉的刺长在我心里。一想过麦,就想到那一眼看不到头的麦垅,就想到那挺不直的腰,还有那白花花的日头晒得我双肩和脊背刺痒脱皮。
尽管内心有各种怕,但每年过麦,我也必须回家看一次,哪怕我回家什么也不干,只是陪着老爹娘喝半天茶,呆上一天半天。似乎唯有如此,我的心才算终于安定下来。
没有办法,谁让我是农村长大的儿子,谁让我的爹娘到了快八十的年龄,还忙活在庄稼地里。
01
我在家不是老大,上有哥;不是老小,下有妹。而且我在老家的日子几乎全在上学,但并不因为这样就不用干活,只能说我吃的苦比他们少一点,但家里的所有农活,我什么都会干,什么也没有落下过。
有时晚上睡不着,我脑子里会一遍遍地折腾:当年之所以咬死了牙也要上学,三番五次和爹娘哭闹为自己争取考学的机会,恐怕最真实的原因就是想逃离老家,逃离老家那永远干不完的活计——这理想真谈不上伟大和崇高,但它却实实在在地支撑着我冲向高考,虽然那时的作文还常常会出现“为祖国建设贡献更大的力量”等壮丽的句子,但我真心怀疑这壮丽背后隐藏着一个个“小我”最原初的动机。
其实,我还真算不上什么懒惰的人,更不是那种游手好闲的“二流子”。我一直非常认真地对待我的工作和生活,哪怕所做的事情很小,我也总想尽可能出色地做完。但我确实又害怕那永远看不到头的农活,直到今天,我一想起儿时过麦的经历,也全然没有别人文章中所写的那种浪漫和美丽。
02
不用看日历,也根本不用去麦田,每年当我的手开始一次次的褪皮,旧的还未褪干净,新的一层又鼓起来稍微一碰就渗出血滴,我就知道要过麦。
这样的手再去碰触那干燥锋利的麦芒,那手所忍受的钻心的疼痛,我觉得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。但我只能忍着疼,跟在大人后面,拿起镰刀,弯下身子,站在那长长的麦垅里,一镰一镰地割起麦子。
这没什么抱怨的,作为农村的孩子,割麦下田天经地义。这甚至不用爹娘唠叨,我那些同龄的小伙伴也都是如此,放了学扔下书包,胡乱地喝几口锅里的剩汤,塞几口馒头,或者抽一张煎饼卷子卷几根咸菜条子就往地里跑。大人都在地里忙碌,如果我们呆在家里偷懒,那是很丢人的事——这根本不用大人教,这些都长在我们心里。
我们自己都清楚家里的所有口粮和花销几乎全出在地里。每当交学费的时候,大人差不多都是装满一袋子粮食去换回一把零零碎碎的钱。吃着地里花着地里,家里这么忙,我们怎么能不跑到地里?
03
天刚麻麻亮,爹娘早早地起了床。娘做饭,爹磨镰刀,收拾东西。一阵子忙碌之后,他们拉起地排车,“吱呀”一声打开院门下地。
我起来撒尿的时候,眯瞪的睡眼抬头看了看天空,月亮还高高地挂在屋门前的树梢上,几点零星依然闪烁在院子上空。我揉一揉眼折身回屋又睡过去。
爹娘一到过麦好像就没了睡觉的概念。他们总是悄悄地起床,生怕吵醒床上深睡的孩子。他们要趁着凉爽的大清早去多干一点活儿。
大清早并不是割麦的最好时光,一是有露水,会弄得鞋子裤子全湿,二是麦子发肉,割起来一点也不酥脆,有点掉了牙的老太太嚼煎饼的感觉。什么时候麦子最酥脆?当然是正午顶子了,太阳把麦子几乎晒干了,镰刀一碰,“刷刷刷”麦子应声而倒——可是那时候的太阳太毒了啊,会晒得人们头皮发炸,把人的胳膊、肩膀、背乃至所有裸露处烤得起皮!
我很小的时候,还不会割麦子,大人让我干的活大多是拿磨刀石,送暖水瓶,或者回头找一找地头的稻草绳子——再早的时候要专门买这种稻草绳子,割麦的时候扎了腰上,随手抽出一根铺在地上,然后把割下的麦子放绳子上。后来渐渐不用了,人们就地取材用割下的麦子两手一拧,打成一个简单的十字结去代替稻草绳子。一开始我总是打不好,一放地上那拧好的结就开了。老爹会退回我身旁亲手教我:两手抽几根麦子,把麦头对齐错开,然后左右手来回一拧,拧成十字花模样。我很高兴,我也终于会打结了,我打的结终于不再散开了,我越来越像个大人了!
04
上初三的时候,我几乎就成了家里的大劳力。那时哥哥出外打工,麦收时我就从学校里拉七八个同学回家帮忙。我家的麦垅里顿时热闹起来,农村孩子没有不会割麦的。我们闹着笑着,割完,捆好,把一个个麦个子码在地排车上,小小的地排车被我们码成了一座山。娘看着我们喊着号子拉车的样子,看着左右地里羡慕的目光,她满脸都是自豪的笑,嘱咐我们几句后便回家做饭。
小半天的工夫,麦子割完了,装好了,运到场里,卸下车来,把每一个麦个子散开铺好,等待人家的牲畜架子有了空来给轧……
干完活,吃完饭,我们七八个半大小子又骑着破破烂烂的自行车,顶着皎洁的月光赶回学校。月光那么清,空气那么爽,我们一路唱着歌,开着玩笑,笑声把所有的疲劳撂在路上……
回到学校肯定要挨批评的,因为收麦的时候学校老师不许假,除了极个别的能找到理由,更多的是旷课逃学。老师倒也不会请家长,大不了屁股上踢上一脚吼几嗓子,然后罚我们面壁站上半节课写个检讨就完事——老师也是农村出身,知道我们没干什么坏事,又都全毛全翅地回来了,批评一下也就表示个意思……
05
一晃三十年过去了,直到现在,我爹娘还能叫得上那些同学的名字。吃饭闲谈还偶尔谈起当年那些事儿。在我考上大学之前的那几年,不论是初三复读还是高中,我年年都会叫上几个兄弟回家过麦。上了高中,爹娘已经把我们完全当成了大人。吃饭的时候和大人一样喝酒,有些同学比较机灵,还像模像样地端着酒杯,恭敬地站在大人面前口里叫着“叔叔”“大爷”给大人敬酒……
每当谈起这些,爹娘脸上就漾起层层笑意。我的眼前就浮现起那早已尘封却永远不会消失的往事。
年轻的我喜欢热闹呼朋引伴。这些同学不光美丽了我的青春,还装饰了我的爹娘关于过麦的记忆……
壹点号壹粉唐长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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